昆仑东南方向，忽然有三道身影冲向天际，耀眼的剑光织成一道屏障，堪堪挡住了天雷轰杀。
那三人结伴而上，夜空中的九天雷劫亦随之越发猛烈，直将天穹也撕开裂缝。
细不可见的身影在漫天闪电之下时隐时现，偶尔从黑云中冒出头来，又即刻被更耀眼的雷光淹没。
有山中观礼弟子看得心惊，担心那几位飞升前辈一着不慎便身死道消。反观那些深谙内情的长老们仍自从容，纷纷露出欣然笑容。
三道身影如一叶小舟挣扎于怒海狂涛之中，浮浮沉沉间，情势颇为凶险，远不如第一位飞升者那般意气风发。
有趣的是，任由那万钧天雷轰杀，偏偏又生生稳住了身形，至始至终屹立不倒，缓慢而稳定地吸收天雷之力，证得金身。
约莫一个时辰后，三人携手登天梯而去，满天乌云来不及散开，便又响起雷声，迎接闯关者。
冲入云霄的飞升渡劫者络绎不绝，成群结队者也越来越多，单人只剑再也不见，除了昆仑宫中人抱团以外，其他宗派也皆是如此。
他们大多三三两两、成群结队，一波接着一波，果然如柳真人早间预想那般。
“九天雷劫会根据飞升人数自行提升威力，其声势看似一直在增强，但对于飞升者而已，难度其实是在不停降低。”
乘风面露不解，问道：“师尊，如此行事岂非有取巧之嫌？”
柳真人开怀笑道：“自吾派创立之初，祖师怀素真人便创得云开雾霁阵，此阵玄妙至极，专以应对飞升时的九天雷劫，人数越多，此阵威力愈发强大。八百年前，曾有人欲借由此阵举派飞升，一时震惊天下。”
七夕惊叫道：“举派飞升！这也能做到的话，那岂不是真的一人得道……”
柳真人笑了笑：“琼华宫里确有数代人历经百年尝试过，只是最终没能如愿而已。”
乘风依然不解：“若是单人只剑便能飞升，为何还需要借助阵法？”
柳真人道：“飞升之途何其凶险，莫要看今日一切顺利、全无差池，千百年来在雷劫之下道消身殒者亦不在少数。若有更为稳妥的飞升之法，为何弃而不用？殊不知单人只剑才是最冒险的，只要愿意放下身段，与人同舟共济、携手飞升，人越多便越简单。所谓铮铮铁骨、一身傲气，在飞升大道面前，实在不值一提。”
正说着，只见天边飞来一群人影，数量足有二十人之多，他们错落有致在空中散开，共同结成一道大阵，面对漫天天雷轰下，竟是不退反进，强行斩开一条去路。
雷鸣声中，柳真人继续说着：“太古相传：域外有天魔，那仙界大概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之所，也不知上边究竟是如何光景。天帝伏羲派众仙下凡，开民智识、传修仙法门，号召亿万黎民修道飞升，上仙界征伐御敌，保卫三界，千千万万年不曾停歇。想来我们修道中人一世修仙，只为求个长生不老、自在逍遥，终归不过是痴人说梦。这世上哪有什么自在逍遥，在人间有宗派约束，去了天庭大抵也是为人臣子，为天规天条束缚，并不由己。”
不归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，两眼发光，急急问道：“仙界、天庭、域外天魔……难道真是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……师尊，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？”
柳真人伸手拍了拍他的头，笑道：“是真是假，为师也不知。若是好奇，那便勤勉修行，将来自己去看。”
……
……
半月湖畔，师烟也在观礼，她偶尔抬头看天，更多时候则摆弄着手中地图与算筹，试图从漫天雷劫中找出一些答案。
每有一位飞升者出现，她便在地图上画出印记，然后往地上摆出一根竹片。
她神情专注，那颗琉璃珠在身侧凝出隐匿阵法，荧光明灭间，时间悄然流逝。
时间、距离、方位、身份、修为……
越来越多隐藏信息被剥离出，地图上被标记的地点正不断缩小，随着越来越多红点聚集，群山间某座不起眼的孤峰变得越发显眼起来。
“果然是在昆仑宫后山啊，这可有点难办了。”
师烟咬着指甲，面对这个预料中的答案，感到有些为难。
后山啊后山。
看来必须得想一个更周密的计划。
……
……
玉英宫，观日崖。
白书生坐在崖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边的飞升盛景，手中握着一只酒葫芦，偶尔仰头喝上一口，显得满腹心事。
“昔年你我问道崆峒，广成子那老头欲收我二人为开山弟子、传羽化飞升之法，接连被拒后，颇为恼羞成怒……未想今日，所谓脱胎换骨、位列仙班反倒为人族至高追求，你若泉下有知，怕不是要被再气死一遍。”
“伏羲老儿亲自下凡传道，以此在人间买马招兵，真是可笑至极……那漫天仙神关在天界那么小的笼子里，也不怕挤得慌，哈哈哈……当年视人族如蝼蚁的诸神们，是什么时候放下身段、不顾脸面，也要来人间分一杯羹了？”
“只可惜姬兄你一世英名，筹算千年，最终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。”
“若当年听我一劝，又哪会发生那么多事。”
他咕噜噜喝了口闷酒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，喃喃道：“这人间……终究不值得啊。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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