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最后一批客人的时候，夜色已深。
不归从经楼出来，匆匆忙忙赶往后山，那里还有人等着他。
“抱歉，我来晚了。”
他伸手拨开茂密枝叶，便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。
“师姐……等等……”
不归扭身一避，接连又躲开数招，最终还是被一截树枝抵住咽喉。
树枝冰冷坚硬，虽没刺入肌肤，依然很疼。
不归并不服气，嘟囔道：“师姐，这次不算，你这是偷袭！”
淿月瞪着他，冷冰冰道：“对付你还需要偷袭？”
不归道：“那你站远些，我们重新比过。”
淿月收了手中树枝，心中一股无名火起，忍不住发起脾气：“这几日你连剑都没碰，也好意思和我比剑？像你这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，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第十二式！”
不归尴尬地挠了挠头，心想师尊有命，自己当然要前去效劳，而且也不过是耽误了两三天功夫而已，至于这么生气吗？
“真是朽木难雕！”淿月一甩手扔了树枝，“正赛过几日便开始，你好自为之！”
不归想要挽留，又不知该从何说起，着急着一开口却是：“师姐，你也要加油。”
“且管好你自己吧！”
淿月头也不回地御剑而去，徒留那朵小花漂浮半空，夜风拂过，显得略有些冷清。
不归伸手将小花收进怀中，在树下歇了片刻，没来由想起些心事。
这半月来，淿月每夜都会来教他练剑。
说是如此，她大多时候只对那朵小花有兴趣，命令不归在一旁练剑，偶有空闲，二人拆解剑招，便又是变着法将不归教训一顿。
不归对于承天剑法第九式越发纯熟，隐隐已经看到第十式的门槛，只是无论比起乘风还是淿月，他都太弱了些，远不是对手。
乘风师兄会讲解剑术心得，善生师兄则更是循循善诱，唯有淿月什么都不说，只是一味要求练习与较量，就算不归追问，也往往得不到回答。
他不明白淿月为何要来玉英，也不明白她这教人的法子究竟是好是坏，但有人陪着练剑总比一个人要好些，何况这些天师兄们都去了昆仑，无暇再为他备战。
接下来的正赛究竟会怎样，如果自己首轮便被淘汰，那位师姐想必又会生气吧……
他想起淿月那副生气模样，冷不防打了个激灵，赶紧止了念头，不再往下想。
“还是得好好练剑才行。”
……
……
八宫论道全部结束后，山河宴盛会终于来到后段，年轻弟子们为了即将到来的正赛跃跃欲试，而诸多大人物们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情。
每届山河宴期间，往往是昆仑山脉灵力最盛之时，隐峰中无数前辈高人飞升渡劫，山中数千弟子观礼见证。
连日来，仙山各处异象频出，悬圃有青鸾现世，玉英后山百花盛开，神女峰落了一场小雪，飞升崖外常有仙宫幻影立于云端，如海市蜃楼般，引得游人驻足惊叹。
山河宴第十日，清晨第一缕阳光才刚绽起，天外忽有惊雷炸响。许多昆仑弟子从睡梦中惊醒，来到窗前，有幸目睹了人生中第一次飞升奇景。
乌云翻涌，遮天蔽日，无数闪电撕裂夜空，轰向凡间。
昆仑某处孤峰中，生出一道剑光，直冲天际，那些蕴藏着天地之威的雷电未能落下，便被斩成碎屑，化作云烟。
而后剑光继续向上，在晦暗天空中留下灿烂弧光，锋芒所指，赫然是天威最盛处。
恐怖的雷鸣声中，传来无数清冽剑鸣，隐约可见一道白衣身影在万里天穹上，单人只剑与漫天雷云鏖战，声势浩荡至极。
“这就是九天雷劫……”
善生站在窗前，脸色苍白，心潮澎湃，一时无法平静。
在他四周，师妹师弟们皆是全神贯注，不愿错过眼前任何一处细节，只有柳真人趟在一张竹椅上，慢悠悠品着热茶，偶尔抬头看上一眼，并不如何在意。
作为山里唯一的长者，柳真人对天机的感应自是最为敏锐，为了让门下弟子开开眼界，他深夜时分便将众弟子唤至经楼顶层，此时观礼之余，也少有地为之释疑解惑。
“昆仑宫玉阳真人，百年前昆仑剑道第一人，入隐峰闭关修行四十载，如今算来不过百余岁。此次单枪匹马、只剑飞升，境界修为深不可测，令人叹服。”
“单枪匹马、只剑飞升……”
乘风嘴唇微动，念念有词，感受着天地间那浩然无匹的承天剑意，不由生出许多自我渺小之念。
不归心思没这般细腻，想到的尽是些奇怪问题，问道：“师尊日后飞升时，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情景？”
“飞升啊。”柳真人抬头看天，神色懒散，“这件事为师兴趣不大……倒是你们那位见不着面的小师叔，以后也许会走上这条路。”
七夕一双小手攥得紧紧的，也结结巴巴发问：“飞升、飞升成仙……师尊，弟子以后能飞升吗……那、那样究竟需要修行多少年？”
“凡夫俗子修一两百年也没希望，中人之资者若有幸入得隐峰，或许还有些机会。至于天资卓越者百年不到便能白日飞升、羽化成仙，这其间天赋、努力、机缘缺一不可，单凭努力二字可不行。”
柳时喝了口热茶，续道：“另外，飞升一事对天地灵气要求极为严苛，我昆仑一脉依仗隐峰仙境，千百年来飞升者众，而许多微末小派传上百十代，也可能出不了一个仙人，便是这个道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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