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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书院 >  今年花胜去年红 >   第280章

“十年生死两茫茫,不思量,自难忘,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,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。

夜来幽梦忽还乡,小轩窗,正梳妆,相对无言,唯有泪千行,料得年年肠断处,明月夜,短松岗。”

天空中飘着细碎的雨滴,绵绵密密,如丝如缕。

正如人的思绪,剪不断,理还乱。

雨雾中,周围的景象一片凄惨和迷离。

这是一片墓地,四周空荡荡的,只有漫地的野草在疾风中呜咽。在小丘的一角,有一丛不知名的小花在凄风苦雨中孤独地开放着。

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。”

是的,此情,此景,当真叫人断魂。

雨薇站在雨里,有一种可怕的清冷和萧索侵袭着她。

一阵风吹过,吹透淋湿的衣裳,她不禁颤抖了一下,一种砭人肌骨的冷气穿透她的肌肤,直刺进她的心脏,又从她的心脏渗到了体外。

她浑身已没有一丝热气,就连血管里的血似乎都已凝结成冰。

她好想躲蔽这寒冷。

可是她依然站在雨中。

想来他现在不会感到这寒冷了吧?

天高云淡,天涯路远,不知在那个世界里他可会感到快乐?可会忘记所有的伤痛?

唐昊明将大衣披在她的身上,他紧紧握住她的双肩,心疼地说:“天气很冷,你这样会冻坏的。”

雨薇摇了摇头,其实这一点寒冷哪里及得上她内心的千分之一,万分之一?

唐昊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,他抬起头,望着面前的墓碑,在风雨中,竟是那么凄迷。他的眼睛,也同样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,就象那冷冷的风雨。

逸尘,你永远不会知道,我多么后悔在你面前侮辱你过世的母亲!逸尘,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一定会亲口告诉你,我曾经怎样疯狂地爱她,现在,我依然没有忘记她,我一定会让你知道,我并没有玩弄她,欺骗她,我们曾经真心相爱,只是,这份爱太过沉重!可惜,你永远不给我这个机会!我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,永远没有!

唐昊明在心中暗自喟叹,人,最大的悲哀,就是不能重新来过,一旦做错,将永恒在时间的轨道上,不可变更。虽然有些憾事,尚能补救,而有些憾事,铸成了,便终其一生都无法弥补。如果,当时他们知道时间是如此短促,如果,他们的个性中没有那么多的骄傲和强硬,他们还会彼此折磨,彼此伤害吗?

现在,再想这个问题,已经没有任何意义,因为无论怎样,结果都不会改变,只不过令人徒增伤感罢了。

唐昊明黯然长叹,其实,有些事,不是你想忘记,就能够忘记的,也不是你不愿意想,就可以不想的。

唐昊明握着雨薇的肩,低沉地说:“雨薇,天很晚了,我们走吧。”

雨薇摇了摇头,“我还想多呆一会儿。”

“好吧,我陪你。”

天已经暗了下来,墓地里愈发显得阴冷和萧疏,如果不是有亲人在这里,相信没有谁会愿意到这里来。

风更紧了,雨也越下越大。

雨夜里,传来细碎的脚步声。

雨薇抬起头,看到陆俊杰捧着一束鲜花,正向这里走来。

她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他,显得有几分尴尬,因为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。

陆俊杰也显然没想到他们还在这里,他的神情也同样有点不自然。

他们沉默片刻,还是雨薇率先开口,低沉地问:

“这些年我都看到你送给他的花,你经常来看他?”

陆俊杰长叹口气,黯然说道:“因为我母亲临终前让我代她亲口对逸尘说声‘谢谢’,可是,我竟然没有做到,我真是不孝,连她最后一个心愿都不能替她实现。”

“其实你也不必耿耿于怀,只要你明白就好,你母亲一样会很安慰。”

陆俊杰垂下头,默然良久,才一字一字,凝重地说:“我明白,我知道他很大度,他并不在意,只不过我想自己的良心能好过点。可能,他不知道,这些年来,我一直和他争,其实,我很嫉妒,我真的非常嫉妒他。”

雨薇了解地点了点头,“我想,他清楚的,他没有怪过你。”

陆俊杰又沉默许久,他释然地抬起头,诚恳地望着雨薇,诚恳地说:“很高兴能在这里和你讲这些话,谢谢你,雨薇,你很善良,和他一样。”

雨薇惨笑了一下,她觉得心里好象有根刺在那里梗着,扎得她一呼一吸都在疼痛,她这种种痛苦,陆俊杰能体会到吗?而陆逸尘心底的创伤,他又会了解多少?是的,嫉妒,因为人类的自私,所以人们总是无法容忍别人比自己优秀,可他们知不知道,他们所嫉妒的那个人,内心深处的自卑自怜,自伤自艾?他同样也在嫉妒别人,嫉妒别人所拥有的一切,包括健康完整的家庭,父母亲人的疼爱,平淡而充实的生活……其实,他比任何人都有理由嫉妒,只不过,他比别人多了一份傲骨,更多了一份理解和宽容。

陆俊杰临走前,留下一段很好的话,她知道,他是好心,想宽慰她,可是,他不知道,她的心中反而更痛。

“其实,你不必太难过,我想他应该是很安慰的,即使是过身后,他依然有很多理论留传下来,依然可以惠泽世人,做为医生他应该可以很满足了。”

雨薇苦笑了一下,的确,他的绿色疗法在逐步被完善、被推广和应用,正有越来越多的肿瘤患者从中受益,只是,那里面独独缺少了他……

暗淡的夜。

风雨凄迷。

暮色里,一切景物都已模糊。

一城风絮,满腹相思,无限情茫茫两不见。

几番霜雨,千般煎熬,人憔悴痴痴对谁言?

不曾经历过生死离别,又怎解离愁的滋味是这样蚀心腐骨,镌入心髓?

“聚散苦匆匆,此恨无穷。

今年花胜去年红。

可惜明年花更好,知与谁同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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