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深的眉虬结了，他忽然发现小倩是一道鸿沟，横亘在自己和儿子中间，使他们之间永远留着一道无法沟通的深壑。是要填平这道鸿沟了，不能让小倩成为我们父子之间感情的隔膜，这决不是小倩愿意的。
他蓦然起身，披了件外套出来，站在走廊里，他看到云梦飞房间的灯还亮着，这么说，他还没有睡。
云深走过去，敲了敲门，里面一无声息。他轻轻把门推开，一股寒气令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。他看到云梦飞正坐在木椅里，呆呆地凝视着小倩的相片，那眼神朦朦胧胧、空空洞洞的。他的表情也似梦似幻，他整个人都似虚岁无的。
云深颤栗了一下。现在迫近秋季，天气已转凉，尤其是深夜，风又急又大，从洞开的窗子刮进来，整个卧室都冰冰凉凉，说不出的寒冷。
云深情不自禁走过去关窗，可是他刚合到一半，就听到云梦飞发出一声被惊醒的悸痛般的低吼：“不要关它！”
云深一震，手停在半空中凝固了。云梦飞已冲过去把窗子打开，他对着窗外的冷风深深吸了一口，他的脸上充满梦幻般的表情。
云深喘息了一下，慢慢转过身，看着他，低沉地说：“你的屋子象冰窖一样。”
云梦飞似乎根本没有听到。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窗外茫茫的夜色，喃喃地呓语着：“妈妈刚刚从这里来过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云深觉得呼吸困难起来。
“她来了，又走了。”云梦飞梦幽幽地重复。
云深吸了口气，他真的痛极了，“儿子，你别傻，你妈妈早已经死了，她永远也不会来了。”
云梦飞的眉紧促起来，他显然是拒绝接受的，“不，她没有死，我感觉得到她，她在看我。”
“你在胡说什么？你别做梦了！死了就是死了，你想她她也不会回来。”
云梦飞的整个身体都触电似地惊颤了一下，他呆呆地凝滞在那，好长时间，他的脸色由死灰色渐渐地开始潮红，他的目光也由散乱渐渐地开始充血，他的声音嘶哑而梗塞，“她没有死，你不要告诉我她死了！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，我感觉得到她，她怎么会死？她是永远也不会死的！”
云深的胸口好象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，令他半天都不能呼吸，他咬着牙，厉声咆哮着：“云梦飞，你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，行不行？”
“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我她不在了？你知不知道你好残酷？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，你知不知道？”
云梦飞一迭声的追问，刺痛了云深所有的神经，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，挥起手，对着云梦飞的脸狠狠地抽去！
他的出手很重，没有留一分力气，打得云梦飞的嘴角都流出血来。
“你说什么鬼话？云梦飞，你要我把你丢到地狱里去吗？”他厉声怒吼着。
云梦飞垂下头，他闭上眼睛，让自己的呼吸平稳，窗外月华如练，和他的脸色一样苍白，他慢慢地吸气，慢慢地说：“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想她！更不要告诉我说她在你心中早已经离去！”
云深想也没想，挥手再次给了儿子一记耳光。他瞪着云梦飞，半天没有讲话。
良久，云梦飞闭上眼睛，喑哑地说：“对不起，爸爸！”
“希望我打得不是很重。”云深冷哼一声，抓过一条毛巾丢了过去，“把你的脸擦一擦。”他命令，然后伸手取下小倩的照片，低声骂道：“你永远掉进自己的陷井里，你这个笨蛋！你不是很想知道小倩的设计风格吗？我告诉你，她的设计是空灵飞动的，和她的人一样，是有生命的，是活的！”他抛下这几句话，便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，留下云梦飞一个人对着月光发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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