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殿之中，众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，随后众人皆把目光放到了此时正坐在龙椅之上的这个孩子身上。
这大概也是李阳第一次受到了这么多人的注视，他费了好大的劲，才勉强稳住自己坐在位置之上。
只不过李阳的小动作还是落入了林老太爷的眼中，林老太爷暗中皱了皱眉，有些不满地抬头微微瞪了他一眼。
李阳的身子微微一僵，放在膝盖上的小手默默攥紧成一个拳头。
就在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说话之时，殿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脚步声，随后禁卫军统领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。
“报——！报——！北境发大水了！白河决堤了！”
另一边，这个消息也被暗卫带进了侧殿之中，苏老太爷猛地站起身子道，“什么？！你说什么？！”
“白河堤坝被人炸了。”暗卫迅速低声再次回道，“北境如今洪水肆虐，主子那头也联系不上了。”
苏老太爷的脸色倏忽沉了下去。
按照原本的计划，李玄知如今应当已经带着北境的十万大军南下直逼帝都了，可如今突然出现了这种意外……
原本一直安静候在一旁的顾瑾瑜忽然转头盯着侧殿的另一个偏门，开口道，“谁？谁在那儿？”
苏老太爷往前走了一步，挡去了暗卫往后隐去的身影，这时偏门被人轻轻推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下一息，苏老太爷微微一愣，下意识扭头与顾瑾瑜对视了一眼，随后两人振袖双手交叠朝着来人行礼道，“臣/老臣见过林妃娘娘。”
只是这个礼才行到一半，苏老太爷便发现自己的手臂被人牢牢架住，再也下不去半分。
苏老太爷抬头看向林妃，后者迎着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，随后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，郑重行了一大礼道，“还请苏老大人救我儿一命。”
话音落下，侧殿之中便是一静。
苏老太爷微微眯了眯眼，开口道，“老夫不知林妃娘娘所言何意？”
林妃抬头看向苏老太爷，低声道，“东宫之位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，自然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。”
“因此能登此位者，也应当是能力卓绝之人，不是吗？”林妃直视苏老太爷眼睛一会儿，才又说道，“否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。”
苏老太爷没有说话，他微微抬了抬下巴，许久，他忽地笑了笑，“林妃娘娘对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没有自信吗？”
“或者说……”苏老太爷说话的语气微微一顿，又重复了一遍道，“或者说，林妃娘娘对林老太爷就这么没有自信吗？”
“道不同不相为谋。”林妃微微抿了抿唇角，停顿良久才又说道，“我这一生一直被家中养得很好，因而性子温和懦弱，素来也只知道随波逐流，随遇而安。”
“而且，这个位置不适合阳儿，但凡阳儿有几分像淮王殿下，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里。”
说着，林妃忽然微微一笑道，“想来苏老大人如今还能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，也是因为苏老大人您觉得淮王殿下如今身在北境，进可攻退可守，总归你还是有退路的。”
苏老太爷的神情明显一愣，随即沉下脸慢声道，“林妃娘娘，您这话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林妃没有马上回答苏老太爷，只是笑了笑道，“想来现在的北境应当是很不太平吧？地动之后，又是洪灾，之前建孔雀台万家更是劳民伤财，如今的北境便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它摇摇欲坠了。”
“若如今只是发生了天灾，比如地动，又比如决堤，或许北境还能勉强撑住，但如果来了人祸，腹背受敌了呢？”
苏老太爷微微一愣，随后蓦地睁大了眼睛，他猛地往前一步死死盯着林妃的眼睛道，“林妃娘娘，你这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林妃没有回答，她只是再次郑重下拜，温声道，“还请苏老大人救我儿一命！”
北境，玄武城，城墙下。
苏婳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在高地之上，身边还有一些同样浑身湿透的百姓。
在离她们稍远一些的地方，李玄知正指挥着李长风和南陆他们救人，旺福和茶宝紧紧贴在苏婳身边给她取暖，不远处还有个一身道袍的人正在挑拣能生火的枯枝。
“老……师父。”
苏婳轻轻地叫了一声，那个身着道袍的人回头朝她看来，忽而笑道，“醒了啊？”
说着，她扔下枯枝准备朝苏婳走来，一旁有个脏兮兮的小姑娘拉住她的衣袖哑声道，“道长，您还有馒头吗？”
无方道长拍了拍她的头，朝着月见和拂风的方向指了一下，又低声说了句，那小姑娘谢过后朝着那边跑去。
苏婳也看了那个方向一眼道，“从哪儿搞来的馒头啊？”
无方道人盘腿坐在苏婳身边，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腕，随口说道，“李玄知搞来的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。”
停顿了片刻，无方道长收回手道，“还行，没什么大问题，你这头骨也是真硬，被石块砸了都没什么大事，只是躺了一段时间就醒了。”
说着，无方道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，抬步继续去准备生火的枯枝了。
苏婳看了她半晌，才又低声问道，“你怎么来了？国师没发现吗？”
“你说呢？”无方道人撇了她一眼道，“本道在这里也就你这么一个老乡，卜算出你有危险了还不来，本道也心里难安啊。”
苏婳微微一愣，许久她眨了眨眼睛，抽着鼻子低低笑了一声道，“他好蠢啊，这都被你骗过了。”
“这叫什么话？什么叫做他好蠢啊？”无方道人用力折断一根枯枝，不屑地道，“明明就是本道聪明绝顶，他人难忘其项背好吗？”
苏婳被逗得笑了起来，结果才刚笑了一下，就哎哟哎哟捂着后脑勺叫了起来。
无方道人嗤了一声，正想要再嘲笑苏婳一番时，脚下的大地忽然再次微微震颤了起来。
茶宝的尾巴微微炸开，脊背高耸，旺福扭头看着城墙的方向，尾巴放下尾尖翘起，低低地嘶吼了起来。
无方道人看着它们这副样子，不知想到了什么，整个人一下子突然趴到了地上，将耳朵紧紧贴在地面之上。
下一息，无方道人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，睁大眼睛道，“不好，是……”
无方道人的话还未说完，了望塔上的守卫兵已经吹响了号角，城墙之上有人高喊道，“林胡来袭！林胡来袭！戒备！全体戒备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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