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翊宁看见已有奴仆领着李钰往院子里走去，连忙净了净手：“十一娘，我先告辞了，我去瞧一眼王爷。”
穆清漪知道她是王爷的通房丫头，服侍主子沐浴更衣本就是分内之事。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，可惜三娘一身高强的医术本领，谈吐气度皆是大家闺范，却只能做这阴鸷王爷的通房丫头，若是能让阿耶把她留下来还她自由，与她作伴，那该多好。
沈翊宁故意等到他进了里间的浴房，听见浴房里的水声，才轻手轻脚地走进屋子里。
李钰听到了外间的细微声响，以为是下人来加热水，直接说道：“不用再加热水了，都出去吧！”
“王爷，是我。”
他一愣，原来是他十几日未见的小娘子。
“在府里悠哉悠哉地住着，不用见到本王，可是舒心自在、称心如意了？”
沈翊宁也不瞒着他，笑嘻嘻说道：“王爷机智，在节度使府里我夜夜安睡，不用时常担心害怕会被某人痛苦折腾一宿。”
身后已有哗啦啦的水滴声，想来他已经起身更衣。
“可是本王在夜里，却是听到某个脸红心跳的小娘子在苦苦哀求着本王？”
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，威胁着说道：“王爷若是再口出狂言，我便让穆公立刻把你赶出去，让你再在门外站上几日，饮上几壶凉茶可好？”
李钰已经穿好衣袍，从背后轻轻拥住她，闻到她身上淡雅的茉莉花香，只觉得周身畅快：“好好好，等回去了本王再好好奖励三娘你。”
前院书房里。
地榻中间的火炉子燃起斑驳闪烁的火苗，时闪时灭。火炉中间托着一个天青色的陶瓷茶壶，茶壶时不时发出咕噜咕噜的沸水声。
在火炉子的东西两侧，李钰与穆桓跪地相对而坐。
“穆公，请受晚辈一拜。穆公是二十年前平定南诏国之乱的大将军。十五年前晚辈只能在泰和殿中惊鸿一蹩，如今晚辈能亲眼所见，与有荣焉，幸甚至哉。”
李钰是真心尊敬佩服穆桓的为人，话一说完就是下首一拜。
穆桓摆了摆手，感慨道：“都是前尘往事，何须再提。老夫已看过你的来信，胡应维这一群鼠雀之辈还是如此胆小怕事，只愿卑躬屈膝地求和求保平安。你却据理力争要开战，莫不是为了要在圣人面前邀功？”
“请穆公明察，此次西南战乱，穆公觉得朝廷应该是求和还是主动应战为好？”
穆桓盯着他，并未答话，想从他的明眸里探出几分真假：“西南不比北狄，北狄地势平坦、广袤无垠，遮掩不了什么龌龊阴险的诡计。可是西南不一样，西南多为嵩山峻岭、高山密林，南越族人最是擅长奇毒蛊术等诡秘之法。你有几成把握？”
李钰看着他，目光灼灼：“若有五万戎州精兵相助，本王有七成把握。”
穆桓摩挲着手中的茶碗，幽幽说道：“那剩下的五万，王爷找何人要？”
李钰笑了笑，喝下一口热茶，朗声说道：“益州刺史和永昌侯，本王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送出五万精兵。”
穆桓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，眼中还多了几分戏谑和狠毒，心底有些诧异，似乎与传闻中的齐王不太一样。可是一想到他的侧妃才过世不久，如今就带着个通房丫头招摇外出，他冷漠寡情的名号依旧不会改变。
他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，沉声说道：“你莫要以为你搬出了许为光，我便会完全信任你，老夫驰骋沙场三十年，许为光的确是老夫遇见过的可造之材、忠义之人。不过逝者已矣，陈年旧事，不愿一提。”
“晚辈明白，是晚辈唐突了。”
他话锋一转，突然问道：“北狄之战已经过去了那么久，陈靖那老狐狸为何还迟迟没有任何动作？”
他抬头看向他，没想到穆桓虽然远在西南，竟然对北狄之事了如指掌，神通广大。他压低声音回道：“当年相关官员的罪证已经铁板钉钉，而且还有了有力的人证。可是晚辈发现还有一事甚是古怪，因此还在求证中。”
穆桓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，话锋一转：“王爷，穆某听闻你的侧妃才殁了不久，你就带着个通房丫头四处招摇，你就不怕胡应维参你一本，让你寸步难行、有理说不清吗？”
李钰无奈地笑出声：“穆公的消息当真灵通，不过穆公肯定也听说了，本王的侧妃是乡野出身的妙手神医。那穆公你看我这通房丫头沈娘子的医术如何？配得上妙手神医的名号吗？”
此话一出，穆桓握着茶碗的手顿时楞在半空中。方才清漪来寻他，求他跟王爷说情想要留下沈娘子。他也很是喜欢这个机敏聪慧的沈娘子，原本想着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帮她赎身，如今看来却是不太可能了。
他无奈地摇了摇头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：“原来如此，原来如此，是穆某眼拙了。老夫虽然不知你们二人在耍什么把戏，不过沈娘子可是块未经雕琢的宝玉，王爷可要好好珍惜才好。”
一壶热茶饮尽，穆桓终于幽幽开口：“王爷若是能顺利借到益州的五万兵马，穆某一定亲自将戎州军五万身强体壮的精兵送到滇乡关，供王爷你任意差使和调遣。不过西南地势险峻、皆是深山密林，南蛮族人诡计颇多，还需从长计议为好......”
两人详谈一番后，天色已暗。
穆清漪知道沈翊宁即将要离开节度使府，有些依依不舍。
她挽着沈翊宁的手臂，难过地说道：“阿宁，我原本求着阿耶要他为你说情赎身的。可是阿耶与我说他也没有法子。看来你说的没错，这齐王爷果真是阴险歹毒之人，连我阿耶都没法说服他。”
沈翊宁淡然自若地笑了笑，她知道大概是因为穆桓已经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。她温声安慰道：“十一娘，无事的，来日若有机会我定会来看你。”
穆清漪将她拽得更紧了些，连忙说道：“阿宁，一言为定。或许，日后我有机会去长安，我也一定去寻你玩的。”
沈翊宁与十一娘仔细交代好穆桓的药方和后续诊治方案，只需再请郎中定期入府施针开药就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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