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羽忍不住叹道，“没想到这龙族公主为了报仇，竟不惜牺牲自己清誉，更残忍舍弃血浓于水的亲生孩儿。”
海泽洋感慨道，“只此一招，便将那夏国主置于两难境地。若是留下婴孩，等于留下自己与妖族女子媾和的证据，依照东华国国法，不仅要退位让贤，还要明正典刑。可面对嗷嗷待哺的亲生骨肉，素来冷酷无情的铁血君王，终是难下杀手。”
“所以他便拜托轩辕师公，将那少年带回凌霄宫抚养长大？”成羽问道。
海泽洋回道，“原先那夏国主还抱有一丝奢望，觉得婴孩长大后或与常人无异，只需隐瞒身份，便可将他留在身边。谁知数月后，婴儿竟一夜间长出两只犄角，将负责哺乳的奶娘活活吓死。夏国主无奈之下，只能飞鸽传书向轩辕师公求助。”
“轩辕师公怜悯这孩子生来命运坎坷，又受叶夕颜师叔出走之事触动，最终答应夏国主恳求，将婴孩带回凌霄宫悉心照料。”
听到此处，成羽不禁疑惑道，“何以我在凌霄宫时，从未见过或是听过这个少年？以他容貌特征，就算当时年幼，也该过目难忘才是。”
海泽洋正色道，“若非轩辕师公羽化登仙，想必这少年终生都和他一同生活在登仙殿内，常人又怎能知晓。”
成羽惊道，“轩辕师公羽化登仙了？何时之事？”
海泽洋肃然恭敬道，“大约两年前，轩辕师公从太清天尊留在登仙殿的壁书上有所顿悟，终于修成正果。在他神游宇宙之前，传音入密，将这少年托付给掌门师尊。”
成羽心中百感交集，既为师公感到高兴，又觉惆怅悲凉。虽然历任掌门踏入登仙殿后，本就难再相见，可和羽化登仙到底有些区别。一旦魂体分离，遨游宇宙，不知何时再有相聚之日。
在成羽感叹物是人非时，海泽洋接着说道，“掌门待他与师公却是大有不同，不仅想让他生活在青天白日之下，还想让五位阁主收他为徒，传他法术。”
成羽说道，“掌门师尊自是一番好意，可五位阁主只怕不太愿意。”
海泽洋点了点头，“不错，收羽师弟你时，包括我师父在内，不过是顾虑五行相克，怕你走火入魔。而那少年虽然和你一样根骨精奇，但毕竟人龙之后，半妖之躯，五位阁主担心他日后误入歧途，令自己名声受损，皆不同意收归自己门下。”
“谁知掌门师尊态度坚决，提出为了公平起见，会让那少年轮流去五阁领地生活，同时安排他定期参加策论笔试，当他通过之日，便是所在领地收徒之时。”
成羽恍然大悟道，“所以为了不让他拜入自己门中，五位阁主便令手下弟子挑衅生事，想让他知难而退？”
海泽洋连忙否认，“今日这些人是否奉师命而为我不知道，但他在圣水阁时，我师父可是命我们好生相待。”随后又叹息道，“无奈他自己太不争气，几次没能通过，便自暴自弃，开始乱写一通，甚至交上白卷。”
成羽道，“想必很多师哥师姐对此甚不服气吧？”
海泽洋回道，“何止，我师父为此事多次去找掌门师尊，认为不该再为感化此子白白浪费精力。数次过后，或是不胜其烦，掌门师尊将这少年身份来历和盘托出。”
成羽奇道，“这些隐秘之事，师兄却又从何得知？”
海泽洋呵呵一笑，“我师父本就是个善良心软之人，听完那少年悲惨身世后，想必唤起内心母性温柔，不再执着于他可以重复参加策论笔试一事，还私下叮嘱我尽量不要让他在圣水阁领地内受到别人欺负。”话音刚落，远传传来清脆悠扬的钟声。
见海泽洋脸色微变，成羽问道，“师兄，是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海泽洋向外看了一眼，苦着脸道，“完蛋！光顾着和师弟你闲聊，倒忘了还未将今日考卷送交师父批阅。”
成羽致歉道，“对不住，是我好奇心盛，耽误了师兄时间。”
海泽洋挠头笑道，“羽师弟不必放在心上，不过现下我可得赶紧走了。”说罢，便拿起仅剩的两张考卷朝外走去，出门后又折返叮嘱道，“那少年身世，连他自己也不清楚，师弟你大概是凌霄宫内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几人之一。我之所以告诉师弟，是希望你与他结交前深思熟虑，切莫因意气用事，与他一起成为众矢之的。万望羽师弟守口如瓶，切莫再对他人提起。”
成羽郑重点头道，“师兄放心！”
海泽洋知他定会信守承诺，不再多言，飘然而去。
成羽走在圣水阁的冰柱雪墙间，感慨万千，不知不觉间来到种满红梅的庭院内，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咳嗽吓了一跳。他定睛看去，见一人站在雪地里，不知是因为寒冷，还是紧张，正反复搓着手，正是那犄角少年。
犄角少年看到成羽，立马迎上前来。此刻他脸上毫无半分傲慢倔强之色，反倒由于腼腆羞赧有些微红，支吾道，“那个……对不起……先前我不该……不该那般对你，还望你不要……不要介意。”
成羽微微一笑，“没事，我并未放在心上。”
犄角少年心下稍宽，犹豫片刻后，朝成羽伸出右手，结结巴巴道，“那个，你，还愿意，愿意跟我，做朋友吗？”说完，一眨不眨地凝视成羽。
望着对方满怀期待、充满真诚的双眼，成羽登时将海泽洋的叮嘱抛之脑后，与他握手道，“当然可以！”
犄角少年似是有些意外，回过神后惊喜不已，颤声道，“你好，我叫桀龙，桀骜的桀，青龙的龙。”
成羽微微一怔，旋即想到或是轩辕师公替他起的名字，说道，“我叫成羽，很高兴认识你。”
桀龙收回手，憨厚一笑，“我也很高兴，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。”
“小师弟，你在这干什么呢？”这时，因成羽迟迟未归而前来寻找的姬契走了过来。
成羽正要向桀龙介绍自己大师兄，却听他低声道，“我不想令你为难，你先走吧。”
听他这么说，想必在天火阁时，也没少因为半妖身份遭到歧视排挤，成羽只得无奈道，“若你有空，可随时到天火阁找我。”
桀龙点了点头，“一言为定！”望着成羽二人的背影，他伫立原地，心情久久不能平复。半晌后，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，似要将周围冰霜全都融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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