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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对方言语蛮横,成羽仍是恭敬回道,“昨夜实因天色过暗,不敢惊动前辈,方才在此将息一晚。被我无心所毁的草药,愿替前辈如数采回,还望前辈手下留情。”

“我娘亲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,休要讨价还价!”人面雄鸡说着来了一招金鸡独立,亮出锋利脚爪。与此同时,一个灰色身影攸然闪出,眨眼间已在成羽面前。

成羽本以为被人面雄鸡唤作“娘亲”之人定是和他长得极为想象,谁想站在面前的却是一个灰衣妇人,满头银发随风飞舞,如霜面容端庄秀丽。

妇人冷冰冰地看着成羽,见他身材伟岸,气度不凡,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,头发却几近掉光,脸上疤痕遍布。她先是一愣,纤指轻弹,一颗绿色种子没入成羽脚下泥土之中,默诵咒语后,种子生根发芽,长出数根藤蔓,将成羽紧紧束缚。

成羽挣脱不得,连忙说道,“若前辈还不满意,我亦可砍柴烹饪,以作补偿。只是这舌头要用来为父伸冤,实在是拔不得。”

妇人将食指伸至嘴前,示意他噤声莫语。响指过后,藤蔓将成羽捆得更紧,同时裂出数截,缠绕到女子手腕之上。一道温暖的真气涌入成羽体内,流转全身。片刻之后,女子开口问道,“你是否为苍魔之力所伤?”

成羽微微颔首,忖道,“莫非她竟能用这藤蔓把脉诊断?”

妇人见他点头,淡然道,“想要保住舌头,并非不可。但需留此数日,替我尝汤试药。”

成羽瞧见藤蔓渐渐生出尖刺,点头应允,同时将自己接受萨琳娜治疗,如今感觉已近痊愈的事情告知。

妇人却是冷冷一笑,“这小妮子治标不治本,只是治好了你的肌肤损伤而已。你如今能感应到体内真气吗?”

成羽已多次尝试感应体内真气,唤醒混元珠,却始终未能如愿,此刻见这妇人仅以藤蔓把脉,便说出自己症结所在,心中佩服不已,对她的医术也是再无质疑,当即说道,“恳请前辈出手相救。”

妇人仍是语气冰冷,“我这些年来,确实在钻研治疗苍魔之力损伤的方法,只是不仅需要服下奇苦无比的汤药,过程更不亚于擢筋剥肤,尚不知你能否承受。”

成羽淡然笑道,“若非先人护佑,我早就不知死过几回了,一点疼痛何足挂齿。”缠绕在身的藤蔓缓缓退去,与地上泥土融为一体。

妇人盯着成羽又瞧了几眼,忽然开口问道,“凌霄宫玄金阁的成康,是你什么人?”

成羽听她说出父亲名字,犹豫片刻,恭敬回道,“正是家父。”

妇人闻言一怔,身子微微颤抖,连喊两声,“难怪!难怪!”捉完将成羽又从上到下打量一番,“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。”

成羽心中一动,问道,“莫非前辈也是凌霄宫弟子?”

“凌霄宫?我这等蒹葭下尘,怎配的上这北斗之尊?”妇人仰天狂笑,泪水却忍不住地流了下来,“十六年了,应该早将我从《凌霄谱》中除名了吧。”

凌霄宫创立以来,已有十八位掌门,在位时间最少者也有百年,门下弟子数以万计。太清天尊时,所有弟子皆由他亲自挑选,根骨超凡,怀瑾握瑜。不知从第几任掌门起,门槛逐渐降低,招收的弟子良莠不齐。对离经叛道、误入歧途者,凌霄宫会废其法力,放逐人间,并将名字从《凌霄谱》中永久除名。

成羽从话语中听出,这女子应是十六年前被逐出凌霄宫的弃徒。当时他尚在襁褓,因此全无印象。见是父亲故人,抱拳作揖,“斗胆请教前辈尊姓大名?”

银发女子止住笑声,说道,“我姓叶名夕颜,曾是你父亲的师妹。”说完,柔声问道,“你父亲近来可好?为何令你一人流落至此?”

成羽心中一酸,低声说道,“我父亲,他已不在人世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”叶夕颜蓦然木立,脸色雪白。

成羽当下将随父亲离开凌霄宫后的遭遇如实告知。听到成康蒙冤身死时,叶夕颜悲愤填膺,玉箸纵横。默默倾听的人面雄鸡,则是原地跳脚,口中不住大喊,“气死我了!”

成羽见她们情绪如此激动,不知和父亲有何渊源。叶夕颜上前抓住他的手,拉着走进竹屋,又令人面雄鸡烧水沏茶。坐定之后,她神色稍缓,道出缘由:“十六年前若不是你父亲,我母子二人早已成了孤魂野鬼。不想那日一别,竟是永诀。”

十六年来,叶夕颜在这与世隔绝的悬崖谷底,与独子相依为命,所有前尘往事本已淡忘。此刻闻听故人已逝的消息,昔日回忆被再度勾起。

十六年前,东华国境内的泽水河中,有一似鸟非鸟,头长尖角的妖兽,唤作蛊雕。其善仿婴儿啼哭,将人诱至河边杀而食之。凌霄宫得知后,立即派出三名弟子为民除害。这三人分别是玄金阁成康、青木阁叶夕颜和沃土阁黄景湛。当他们赶到泽水河时,一名红衣男子正在水浪中与那蛊雕搏杀。正待出手相助,就见男子腾空而起,背生双翼,化作红羽雉鸡,啄瞎蛊雕双眼,又以利爪割其咽喉。只是蛊雕临死前的奋力一击,也令男子身负重伤。

叶夕颜说到此处,眼中满是柔情。见成羽看向人面雄鸡,她螓首轻点,微笑说道,“想必你也猜到了,这红羽雉鸡便是他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夫君。”自长生教事件后,人兽相恋、人妖相恋已成各国禁忌,难为世俗所容。成羽隐隐间已猜出她因何被逐出凌霄宫,不禁为之感喟。

眼见红衣男子摔落在地,叶夕颜连忙上前,想要替他疗伤。几乎同时,黄景湛瞄准男子头部,甩出千斤石锤。叶夕颜花容失色,俯身将其护住。千钧一发之际,太清剑悄然出鞘,替她们挡下雷霆一击。

“这不是你父亲第一次救我,却是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。”这些年来,叶夕颜已不知将这些往事与儿子说了多少遍,但每每提起,仍对成康充满了敬意和感激。

黄景湛对于成康的出手阻挠甚为恼火,他认为红羽雉鸡与蛊雕是一路货色,此时不除,日后必成祸患。成康却认为红羽雉鸡天性纯良,无需矫枉过激。两人展开激烈争辩,最后决定回去凌霄宫,交由时任掌门定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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