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时摄政王府的寝殿外，陈安几乎每间隔半个时辰便递交一封又一封函件，什么大夏名医，什么江湖上的游医都聚在摄政王府。
太医问了府中一众婢女。
“夫人前些日可有任何异常？”
白婵细细回想道：“夫人的月事向来都是准时的，但这月许久不来了，按理数十日前该是日子，但没来。”
太医拍脑门：“可问题是那脉象并没有任何异常，我等都换了无数人轮番把脉，哪有任何征兆，我等如何敢同陛下言明。”
另一位太医只讲究脉象：“胡想什么，常人气血委乱不畅也有此等情况，一来作呕，而来嗜睡症，情绪不稳，胃口不佳，犯酸水，脉象明明什么都没有，寻不到脉象单凭这些不得乱断定。”
“你们可是忘了？二小姐体内有蛊，我等已经为此研究一年，根本研究不出，兴许是蛊发作了！”
“就是这蛊它发作了，那蛊诡异得很！”
那些太医名医你言我一言，还是没做出决断，争论得喋喋不休。
方爷洗净手，撩开碎发微微笑：“还是让我来吧，你们这些名什么医。”
寝殿里头，帝王如今并不知外头那些议论，一颗心都扑在赵斯斯身上，赵斯斯半梦半醒，除了温水和果汁，她什么都咽不下。
方爷得了示意进寝殿，低着头，掏出自己的木匣子，里头是几根金线还有金针。
帝王冷眼落在方爷身上：“你要做甚。”
那声音沉得慌，方爷弓着身靠近，弯下腰跪下：“皇上可愿让属下一试？属下认为大抵是蛊乱了她的脉象，属下可以试着取脉。”
顾敬尧自知面前人颇有几分本事，不然他不会放那么一个人到赵斯斯身边保护她。
帝王的沉默，方爷思量了会，也不知是不是同意还是不同意。
赵斯斯枕在顾敬尧腿上，稍稍睁眼：“让他来。”
但听，方爷整理一番，这才掏出自己的本事来，在赵斯斯手臂捻了三根金针，用金线来取脉。
寝殿里的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等待，希望结果是好的，不然有多少脑袋够帝王砍。
顾敬尧正拧了热帕子给赵斯斯擦脸。
突然，横空一道声音。
“恭喜皇上，贺喜皇上，是喜脉！”方爷跪在地上。
是喜脉。
最是简单的三个字。
顾敬尧微微眯起眸子，握帕子的手就这么无征兆地僵在原处，片刻，满目的凉薄落在方爷身上，没有说话。
方爷没有敢抬头，再次重复：“恭喜皇上，确实是喜脉，只是她体内的蛊把她所有的脉象压得干净，手脉是号不出来的，她不管何病都只会是那个虚假的脉象，但按理，她腹中的皇嗣五十日有余。”
这话一出，从寝殿内至寝殿外，所有的宫人，所有的太医，所有的将士，摄政王府的所有人，几乎是立刻双膝下跪。
“恭喜皇上，贺喜皇上！”
“恭喜皇上，贺喜皇上！”
声声高昂此起彼伏，大概这是摄政王府有史以来最大的喜事，也大概是所有人最为期待的一天。
顾敬尧俯身，把赵斯斯整个人都抱在怀里，轻轻吻着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顾敬尧的反应并不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欣喜，他们是有孩子了，可他一想到这些日子来她所遭受的折磨，顾敬尧心就疼得厉害，孩子的到来并没有冲散他的担忧和心疼。
并没有。
她身子骨不好，这一遭简直要了她半条命，什么也咽不下，睡也不安稳，还爱哭。
直到寝殿清空，赵斯斯依旧呆滞得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，整个人任由顾敬尧爱抚，自那三个字从方爷口中说出来，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何处。
她有那么一瞬，倒希望自己患了什么绝症而不是有喜！
恍然间，唇错开。
沉默中，顾敬尧的声音是沙哑的：“你不喜欢是吗。”
赵斯斯没有说话没敢看顾敬尧半点，双手捉着他的手臂，有时候不说话就已经是答案，不断下滑的身子歪歪扭扭地倒下，蜷曲着身子侧睡。
赵斯斯闭了闭眼，情绪一发不可收拾，眼泪涌出。
好像是渐渐消失的温柔，顾敬尧起身离开，紫金门从外面打开。
顾敬尧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跪在庭院的众人，长眸像是浸满了血，骨子里的威压便叫众人身子不忍哆嗦。
帝王的声音是残忍的，是冷酷的：“看好她，所有的吃食必须经过太医的手，那个婢女，那个护卫关起来，不许靠近她！”
骤然冷寂下来的压迫感，所有人没来由的怕。
帝王站在金銮殿的殿门前的高台，仅仅只是几步台阶而上，却犹如站在那山神之巅。
方爷和白婵相视，还没反应过来，已经有将士把他们送进小黑屋，上锁。
“任何人不许踏进摄政王府，不管是谁照杀不误。”
过分贵气的黑金色龙袍与跪地的众人擦身而过，步伐沉稳清浅，骨子里的冷漠却直剜人心发颤。所有人方才的喜悦心情被那两句话压得不见踪影
赵斯斯躺在榻上依晰能听到那道声音，冷笑，喃喃自语道：“真的没想过要和你长相厮守。”
…
一日之内，摄政王府像是关押着什么罪恶滔天的罪犯，从御林军调换成兵部三军，里里外外日夜不休的镇守，别说人，苍蝇都放不进去。
每一道进寝殿的吃食和汤药三十个太医轮番银针检查。
得知赵二小姐有了帝王的龙嗣，这会儿太医和厨子更是燋头烂额，但总算能对症下药，酸酸甜甜地开胃健脾食谱，以及各种安胎药。
赵斯斯躺在被窝里一动不动，谁也不看，也不说话。
宫女小心翼翼地劝解：“夫人…您若不吃些东西，白婵和方护卫也只能饿着，夫人什么时候吃东西，他们才有东西能吃。”
赵斯斯静静听着，永远都是威胁。
很久，宫女压了压声音：“还有赵小公子，皇上吩咐过，夫人若是犟着，那么他的命…”
威胁，威胁。
赵斯斯抬手揭开被子，身子虚弱的缘由，半点力气使不上来，差点从榻上翻滚下来，宫女那颗心都吓得乱蹦，慌忙过去扶起她，赵斯斯才勉强能坐起来。
自有宫女跪在榻边，亲自喂赵斯斯，可她胃口并不佳，咽一口便想呕。
正当赵斯斯以为可以拒绝用膳，很快，是一碗紫色的酸梅药膳汤递在赵斯斯唇边。
宫女像是善解人意：“夫人喝一口，太医说了喝一口便能解孕呕的症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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