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凭他是什么人，咱们家也不靠他什么。只是想着宝玉身边有个机灵聪慧的伴，好领着宝玉一心向学。他底细全摆着，家里没了业师，往后也要读书，来这边义学不更便利？”
王夫人悠悠说着。
她早上听说贾琏昨夜闹的事，心里不免对秦钟有气，连看侄女王熙凤眼神都不满了。
她也确实有这底气，她哥王子腾才升了九省统制，如今奉旨查边可谓贵极。
这皇城里，又有几家能高得过王家恩宠？
哪怕秦钟真得圣宠，也不过是能亲近最好，但也不必多高看。
“侄儿省得了。”王熙凤轻轻回一句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。
姑姑这次给她安排的任务有些难了。
她与秦钟相处过几回，自认这家里最了解秦钟的本是她了。
秦钟可是能直言不讳提醒她印子钱事情的人，还能瞧得贾家利弊有缺，可见是极有自己主意的。
一个这样的人，又岂会愿意呆在贾家做个伴读。
二老爷又说鲸卿得了当今赏识，连当今都去秦家找的鲸卿，鲸卿若还愿意常呆在贾家反是该怀疑心有不轨。
王夫人却见她凤眼暗暗转动，怀疑道：
“我知他讨了你欢喜，你也莫要胳膊肘子往外面拐。咱们也不委屈他，吃的住的用的全按正派亲戚供使。听丫鬟说琏儿昨夜还差点闹起来，秦家哥儿也十二三岁了，你一个奶奶总得避着点嫌。”
王熙凤在姑姑王夫人的面前，气势到底要弱上不少，轻轻回道：“他同宝玉一般大了，能懂什么！”
“宝玉是你嫡亲表弟，是你同堂叔叔，他算什么关系？”王夫人轻哼得一句，“往日里也不见你和谁亲近，遇了他怎就亲密携着手来？琏儿要闹也是占理的。”
“侄儿只是瞧鲸卿聪慧又有情义，将来也是个可用的人。”王熙凤将心底话说了出来。
她素是无利不早起，当日见了秦钟与宝玉亲密，心底便有了这般的主意。
那日秦钟讨了她欢喜，她也顺水推舟。
秦钟虽是外人，却智聪脑慧办事周到，还有自己见识。更难得是与宝玉相交甚密。
她要实实在在地完全管家，一来得把家里事情做好，二又得讨得长辈欢心，三还得多笼络着人给她办事。
王熙凤原也想着靠秦钟与宝玉的关系，来讨得家里老祖宗并夫人的欢心。
现在却感稍稍有些难处了。
聪慧的人办事利索，但太聪慧的人不容易指使。
却没想鲸卿总能说得一句让她入心的话，如今是越瞧越喜欢。
王夫人指着王熙凤训一顿。“家里这么多下人还不够使唤？你笼络的那些人有什么用。少花这样的心思，不如早些让你肚子大起来，天天看贼一样盯着琏儿像什么话？”
王熙凤有苦难言。
肚子不大，又岂是她一人的责任？
早些时间倒也有了迹象，哪想一时不注意便落了红，还让她躺了一个月。
是时。
外边有丫鬟来传。
“小秦相公正往二奶奶院子去了。”
只听这一言，又惹王夫人瞪了王熙凤一眼。“他倒是孝顺，先去给你请安。”
王熙凤倒也机灵，及时道：“他先来与我招呼，好去老太太那里拜会。”
王夫人不理这些，打算亲自会会秦钟。
只管让丫鬟领到这边来。
外边的秦钟听了是去王夫人院里，心里略有可惜不能独见王熙凤，又好奇王夫人叫他做什么。
他随着丫鬟进了院子，又在正房外等丫鬟通报了，才款款进去。
只见着年近四十的王夫人独坐那里，旁边王熙凤规规矩矩站着。
“哎哟，这气氛有点不对啊。”秦钟暗想着。
忙又换了笑脸，先给王夫人请了安康，再问了王熙凤吉祥。
做完了这些，他竟亲昵的跑去王夫人身边，乖巧嘴甜地询问：“太太有什么吩咐，我一定给太太做得尽善尽美！”
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。
王夫人瞧了这一脸俊秀乖张的样子，心里的气都不知怎么撒了。
她说话时的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，“听你婶子说，鲸卿家里业师病故，好几个月都自己在家温习旧书。”
“太太怎么说起这事来？”
秦钟幽幽蹙着眉头低声一语，脸上尽现愁思悲苦。
心里却暗想着，王夫人说这话是什么目的？
王夫人却信了他神情，只管召他过去坐下。摩挲亲抚着他手儿，颇有慈蔼样子道：“好孩子，人生老病死总有定数，莫要太过悲伤。”
秦钟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增加阳寿，获取好感度的机会。
别说是王夫人，就算是面对更加小心眼的邢夫人，他都非得讨一点好感度不可。
他佯装地吸了吸鼻子，一脸神情，又悲又坚定。“嗯！太太说不悲伤，鲸卿便不去悲伤。”
哪个又能拒绝得了一个模样好看，还乖巧听话的孩子？
秦钟这一番神情举动，让王夫人原来心里的气顿时散了。
王夫人稍用心瞧了几眼，秦钟单薄的身子虽已高挑，却还是稚嫩孩童模样。
‘一定是我多想了。’
心底准备的话，竟一句都说不出口。
她款款抽了手绢来，小心给秦钟擦了擦眼角晶莹。轻声道：“鲸卿是个好孩子，人也聪慧。我想着贾家办有义学馆，鲸卿年后到这边来读书，正好与宝玉也有一个伴。”
果然没猜错。
秦钟心里嘀咕着，昨天就已经拒绝过宝玉了，没想今天王夫人亲自出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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