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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书院 >  疾风志 >   第26章 陈亮

辛弃疾还未见陈亮,就说他有趣。

他确实有趣,而且啊,从他祖父开始这一家子都是有趣的人。

在陈亮三岁,话都说不清路都走不稳的时候,有一日他正穿着露裆裤,在院中高高兴兴地玩泥巴捏小狗。

此时他本该午休的祖父,发髻凌乱衣衫未系,如同流星般从屋内朝他狂奔而来。

“吉兆啊吉兆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陈亮抱起来。

陈亮满是泥巴的小手便拍打着祖父的脸,揪他花白的胡子,也跟着呵呵笑起来。

此时碰巧路过的几个乡邻停下来好奇地问他,“陈老爷子,是何吉兆啊?”

老爷子扬着满是泥巴的滑稽笑脸,冲着乡邻大喊,“我们陈家要出状元啦,要出状元啦,着红袍戴高冠的状元郎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”

“陈老爷子啊,请问您今年高寿啊?”

“再说了,您考了那么多次,哪一次中了啊?”

“还状元郎?”

“白日做梦那您?”

乡邻嘻嘻哈哈一起对他发出灵魂四连问。

“不是我,不是我,是他,我孙子,他将来肯定是状元,你们相信我,刚才仙人给我托梦了。”祖父手指着怀中的陈亮。

乡邻只当他多年来考试考傻了,又在发痴,便摇头哄笑着走开了。

祖父将陈亮放在地上,板着孙子的身子有板有眼地跟他说,“孩子啊,祖父刚才做了一个梦,梦中啊,有个状元郎跟我吟诗作对,喝酒聊天,十分投缘那,他告别之时我就问他大人你姓谁名谁啊,你猜怎么着?”

祖父故意停顿了一下,再次把紧孙子想要挣开的身子,“他跟我说啊,他叫汝能,汝能汝能,你能你能,哈哈哈哈哈,你说这是不是吉兆啊。”

说完他又重新将孙子抱起来,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,爷俩停住后摇摇晃晃,差点一起摔倒。

三岁的孩子哪能听懂这些,只是跟着他一起傻笑。

“以后啊,你就叫陈汝能,记住咯,孙子,陈汝能就是你的名字了。”祖父毫不犹豫地给他起了这个名字。

孩子眨巴着黑亮灵动的眼睛看了看他,又继续蹲下拿起泥巴,捏小狗。

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,院中祖父的笑声持续了很久,他干脆扯下了发带,散着头发在院中跑了十几圈,连鸡鸭都惊呆了,四处飞跳,吓得晚上连巢都不敢回。

后来陈亮长大了,觉得陈汝能这名字实在太傻,况且祖父也已经去世了,他才不信什么神明托梦之类的,就毅然决然给自己改了名字——陈亮。

不过他祖父也不算癫狂之言,陈亮这孩子打小就聪明,很是独特与众不同。

当别的孩子一提笔就揪心皱眉的时候,他在玩耍间隙就可提笔写文,且下笔犹如神助,洋洋洒洒瞬间成章。

所以小小年纪的陈亮就已经很有名了,天资傲人,才华斐然,老天爷赏饭吃的孩子,凡夫俗子只能望之兴叹,膜拜不止。

十八岁时,他更是大气点评了近二十位古往今来的风流人物,一气呵成写了《酌古论》,一时间陈亮在临安名声大噪,人人都想与之结交。

大家不仅为他的才华惊叹,还一致认定他就是未来可堪重用的国仕之才。

谁知这家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,竟是高频开局,正文立变潦草。

年纪太轻,才华过盛,阅历与定性不足,就极易走坏了路。

前来与他结交的人,有商贾,有平民,也有高官,皆视他为上客,一时之间铺天盖地的赞赏与追捧,甚嚣尘上。

于是,陈亮飘了,恃才傲物,一点都不懂得谦虚内敛。

他只有满腔才华,不懂人情世故。

有好心的长者劝他多读些道德学说,用以静心。

陈亮不以为然,什么道德立命之学,都是空泛虚妄的,还不如多看些史书,多学习一些成功人士的经验来得实在。

所谓过刚易折,很快陈亮就遭受了来自现实的打击。

自信满满连续参加了二次科考,皆名落孙山。

嘲笑也随之而来,尤其之前那些嫉妒他才华被他比下去的读书人,更是日夜不休酸文酸诗的讥讽他。

不过陈亮对此熙攘之辈并不在意,他天性乐观,洒脱不羁。

三番两次把他惹烦了之后,陈亮便对那些嘲笑他的人如此回复道,“亮闻古人之于文也,犹其为仕也,仕将以行其道也,文将以载其道也,道不在于我,则虽仕何为。”

瞧,如此潇洒,陈亮也。

不过他并未因此就安静下来,反而做出了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。

他虽不仕不官,却敢直面当今时局,针砭昏臣,力述弊政,并直接上书皇上,且连续上书五次。

他的上书内容,庙堂高官不敢说,保国武将不敢说。

一没官职二没背景三没地位的陈亮,却几次大胆直言,抨国批臣。

如此,他不仅被皇上称为疯子,还因此得罪了很多官员。

所以想都不用想了,从那以后,很多官员经常借故各种理由将他抓进大狱,进去之后这个踢几脚,那个抽几鞭子,以泄私愤。

所以,牢狱也成了陈亮经常“光顾”之地。

幸亏他心宽气广,这要换做常人,估计早没脸继续在临安晃了。

近日,辛弃疾千里擒贼的佳话广为流传,自然也被编成了话本歌词,在各大茶楼坊间争相传颂,前去茶楼听书的陈亮听闻此妙人,立马目光炯炯,一拍桌子,“老子一定要去会会他。”

谁知接连去辛府递了几天帖子,辛弃疾都没召见他。

陈亮心想,我这样的人物,我这样的才华,竟然有人敢拒绝我?还真是嚣张,不想混了。

于是他脑袋一转,想出个点子。

就是每日清晨,陈亮便骑马去辛府门前来回走动,一会紧缰勒马引其长鸣,一会又在马上玩翻转引路人围观,辛府门前马叫声,喝彩声,热热闹闹,好生精彩。

“真像个傻子。”站在门楼上望着这一幕的知安不禁开口。

旁边的辛弃疾却止不住地笑出了声,“果真有趣,知安,去门口知会他,三日后再来,我见他。”

知安撇了撇嘴,“遵命,真是要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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