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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书院 >  疾风志 >   第12章 少年

褚云之与范青岚在后山救民所遇见了一个瘦弱的少年,看不清楚具体年纪,只是很虚弱,脸色苍白,靠在房檐下奄奄一息。

院中草棚下有一个正在用大锅熬粥的婆婆,范青岚便走了过去准备问问情况。

还未等他走近,婆婆先开口了,“这个孩子快不行了,不中用了,唉......”

“婆婆,他得了什么病吗?”范青岚问她。

“唉,不知道,一个月前他被我们这里去山上捡柴的人捡回来的。”婆婆无奈地摇头。

褚云之把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给他盖上,但无济于事,少年抖得厉害,眼睛半睁着,额头全是细细的汗珠。

“你哪里不舒服,可以告诉哥哥吗?”褚云之扶着他的肩膀,柔声问他,就怕自己声音大一些,就会吓掉了他最后一口气。

男孩不说话,也是,都病成这个样子了,估计也说不成话了。

此时婆婆端了一碗稀粥过来,“他从来了就没说过话,可能是个哑子。”

范青岚接过粥,褚云之则把他半揽在怀里,只是没用,根本喂不进去。

“那为什么不把他放进屋里呢?外面风又大。”范青岚疑惑地问婆婆。

婆婆捋了一下鬓角凌乱稀疏的白发,说,“哪是不让他进屋啊,这里是辛大人为难民建的栖身之所,都是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,大家都相互照应还来不及。”

婆婆顿了顿,继续说,“他啊,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,这里光线不太好屋里啊,总是黑乎乎的,许是他怕黑。”

“你快去找他们两个,我在这等着。”范青岚对褚云之说。

谁知等褚云之到了灵岩寺,他们已经不在寺内了,义端说他们走了有一会子了,看着是往后山去了。

褚云之就又折回来,在山路上一边喊一边找,找到半路就听到党怀英鼓掌喝彩的声音,原来这二人在这玩上了。

他气呼呼地走到平台这里,却没看到二人身影,想着这两人肯定是又想着藏起来捉弄他。

不过救人要紧,他没时间跟他们玩了。

“幼安哥哥,救民所有一个孩子,快要死了,太可怜了,他还那么小,你......”

没等他说完,幼安已经从旁边洞穴里跑了出来,满脸焦急,“快,我们快去看看。怀英你行事利落,你赶紧去山脚南行一里处带张大夫过来,打听一下就知道了,他家就在那里。”

党怀英一边说好一边疾步下山去了。

三人到了救民所时,范青岚在呜呜哭泣,那少年刚才半睁着的眼睛,这会完全闭上了。幼安用手试了下鼻息,还好,并没有死。

他安慰青岚,“你啊,不是向来胆子大吗,哭什么呀,他还活着呢。”

范青岚欣喜地擦了擦眼泪,带着哭腔说,“我哪是因为害怕啊,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,我是悲从心来,是因为难过。”

“没事的,怀英去找张大夫了,一会就来了,他不会有事的。”

这么温柔的声音,这有一点点熟悉的语调,让已经近乎走进鬼门关的少年,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,看着了若有若无的一丝丝光亮。

八年前,也有这样一个人,从黑暗中把他牵了出来,给他吃了最甜最香的点心,这些年他受尽折磨,咬牙坚持活下来的原因,就是因为他。

他还没有报恩,他还想再见一面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,本来活着是为了给父母报仇,可是那个想法实在太遥不可及了,他连自己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。

只是再见一下那位小公子,应该还是有可能的。

有一日深夜他在干了一天的苦力之后,又被酒醉的叔父狠狠打了一顿之后,口中呛人的血腥让他再也不想活着了。

只是死前,他应该去见见那位公子,那个萍水相逢给过他家大恩,又温暖过他一个夜晚的人。

他记得他的名字,他应该可以找到的。于是后半夜,他偷偷跑了,背着他唯一的行李,那件湖蓝色披风。

等他千辛万苦,没日没夜到了历城后,人们说辛家已经去汴梁了。

他靠着乞讨一路走来的,这一路虽然孤苦,他却高兴有劲,白日向太阳问好,夜晚跟星星说话,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,他奔向的是他最想见的人。

从历城再去汴梁,一路上村落稀少,他没地方讨饭,渴了什么水都喝,他只想活着就好,活着走到汴梁,活着见到小公子。

走到汴梁的时候,他已经病得很重了,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身边的路人想要问话的时候,眼前一黑晕了过去。

路人见他瘦削病态,怕他身带瘟疾,便把他扔在了灵岩山,想让他自生自灭。

“幼安哥哥,幼安哥哥,张大夫来了。”党怀英带着人疾步走了过来。

“快,快先给他看病。”幼安他们让出空地,张大夫放下药箱,蹲在一旁为少年号脉。

“我叫辛弃疾,字幼安,山东历城人。”大雪中他追上去的时候,那位公子就是这么回答的。

他们叫他幼安,少年用力睁开眼睛,他眼前有一道带着光晕的白光,模模糊糊他只看到了一个轮廓,便又重新陷入昏暗。

许是他就要死了,老天不忍,便在死前让他做了一个美梦。

等他重新睁开眼,已是晚上了,婆婆正在用冷毛巾给他擦脸,见他醒来,婆婆高兴极了,“孩子,你醒啦,你终于醒啦。”

婆婆摸了下他的额头,“烧也退了,看来白天灌进去的药水有用了,公子走时交代,让你按时吃饭,我这就去给你端粥。”

“婆婆”他开口,倒是把婆婆惊了一下。

“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。孩子,你啊,命大,碰上好心的公子小姐了,尤其那个辛家少爷,每月都来给咱们送粮食呢,一点没有当官公子的谱......”婆婆还在继续说着。

少年已经听不进去了,他只听到了辛家公子,辛家公子,幼安哥哥,天可怜见,他终于找到他了,他在无比惊喜中想要起身,却发现虽然自己脑子清醒了不少,身上却也还是没有力气。

他把婆婆端过来的粥一点不剩地喝了,只是他眼神瞬间又黯淡了,想起公子给他的那件披风,在来汴梁的路上就被抢了,这么多年他拼死保护的东西,在他病到无力之时,轻易地被几个比他还小的孩子给抢了。

不过他总算找到他了,可惜今天未能亲眼看看公子现在的样子,不过无妨,婆婆说了他每月都来,他现在就好好把身子养好。

山野中的月色更亮,星星也欢快,都在眨着眼睛,少年看着窗外,嘴角也有了笑容,现在开始他又有活下去的动力了,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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